&esp;&esp;群青撩擺跪下，不敢浪費一點時間：“尚儀局正六品司籍群青，有要事稟告陸長史。”

&esp;&esp;閣內靜得針落可聞，群青只聽聞自己的呼吸聲。她說什么，他居然并不好奇，也沒反應。談判一下子便落了下乘。

&esp;&esp;群青屏息等了幾息，再度開口：“事關燕王殿下生死。”

&esp;&esp;還是一片安靜。

&esp;&esp;這漫長的安靜令人窒息，群青腦中瞬間涌出數個念頭：難道他早知下毒之事，拿住了什么證據，不然怎么連燕王生死都不在意，還是故意在擊潰她的心防？

&esp;&esp;安靜中，忽然傳來極小的聲響，像什么東西慢慢皮開肉綻。群青凝神細辨，這細微的聲響后，群青聞到空氣中炸開的酸澀氣味。

&esp;&esp;幕后的人影垂眼，手里捏著什么東西。

&esp;&esp;柑橘，他在剝柑橘。

&esp;&esp;群青難以置信。

&esp;&esp;陸華亭動作隨意，剝得有一搭沒一搭，不一會兒，整個閣子內都漂浮著柑橘的清香。

&esp;&esp;忽然，有道克制的哀嚎聲傳出，群青看向那黑漆漆的洞口，聲音正是從窗中傳來，窗后果然連接著一個暗室！轉眼又是一聲聲變調的悶哼，好像痛苦至極，還有人七手八腳去扶的慌亂聲響。群青聽出來，那聲音是蘇潤的。

&esp;&esp;“給燕王殿下下毒之事都是我一人所為，與太子妃與他人無關。”不待第三聲慘叫響起，群青道，“蘇博士有喘癥，若不想害他性命，立刻叫醫官來給他診治！”

&esp;&esp;帳中，陸華亭的動作疏爾停下，將橘子放在桌上，似乎為她這么快便折戟，說出這樣一句蠢話而扼腕嘆息。

&esp;&esp;然而，自影影綽綽中看去，群青的跪姿卻沒有垮塌。內宮之中，少見跪得如此安靜矜貴的人，脊背似撐著一道尺，兩袖垂下，仿佛逆光中一只折翅的鶴。

&esp;&esp;帳中人，似乎在轉頭端詳她。

&esp;&esp;雕花窗中的風一下一下地撫摸著群青汗濕的后頸，又越過她的臉頰，吹向石臺，不住地將帳幔卷起。

&esp;&esp;她也趁機向上刺探，沒看見官服，也未見布衣，皂白的絲錦懸垂而下，膝擱折扇，腰懸綬帶，是長安郎君宴會清談時的彰顯風雅的打扮。

&esp;&esp;帳幔又向上鼓，被一只冷白的手抓住，一拽便曳地而下，自上而下露出一張極為俊俏的面孔，那上挑的眼眸內目光凌厲：“將我支開，原來是為指使太子妃給燕王下毒？”

&esp;&esp;他手指輕抬，其中一道暗門立刻一閃。但見群青臉色并不慌亂，疑心方才那句愚蠢的話是她故意吐露，真假難辨，陸華亭再次屈指。

&esp;&esp;暗門又合上。

&esp;&esp;“是真有其事，還是司籍又在使詐？”陸華亭慢慢地問。

&esp;&esp;群青釘在原地，在望見對方樣貌的剎那，腦中有一瞬間的空白。

&esp;&esp;但她迅速垂下眼：“陸長史相信，就是確有其事。你要不信，我也沒有辦法。”

&esp;&esp;陸華亭沒有聽她說話，似乎慣于親自求證，將臉轉向一旁，自暗門中跑進一個穿軟甲的暗衛，附耳向他回話：“太醫……查過……殿下無恙……”

&esp;&esp;“現在確實無恙。此毒緩發，十日后開始兩膝酸軟，雨天難捱；一年后精力不濟，頭痛纏綿。假如急火攻心，則會倒地抽搐，有性命之危。”群青抬高的清亮聲音壓過了那暗衛的聲音，

&esp;&esp;“燕王殿下以騎射著稱，軍功卓著。日后若只能拖著殘破之軀，怎堪國君之大任？屆時只能將東宮請回，長史幾年謀劃，就盡數白費了！”

&esp;&esp;陸華亭臉上笑意疏爾消失，那暗衛察言觀色，早已閃身不見。

&esp;&esp;群青在風雨欲來中，看著地板上自己模糊的倒映，繼續：“我既然敢說，手上便有解毒之法，也有把握御醫無策，端看長史愿不愿意救燕王殿下。”

&esp;&esp;“你在跟我商量？”陸華亭似笑未笑地望向她，“司籍辛苦地謀逆，便是為了讓燕王死，何必又救他，讓多年的努力付諸東流呢？”

&esp;&esp;“我與陸長史本無仇怨，不過各為其主，為何不能商量？”群青道，“你既然拿寶安公主的性命威脅我，就應該知道她是我主，燕王的命重要，但還不配與公主的命相提并論。我要的不多，只求陸長史保住公主，不要妄動殺念。燕王殿下喜愛公主，公主性軟不能成事，長史何必因小失大，非要觸怒燕王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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