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一接到人就從包里翻出保溫香香面包的媽媽,是很認真聽小孩講打游戲時“奇遇”一點也沒有不耐煩的媽媽。
王女士耐心好,但姜近很煩他。
也許是她天生的領地本能在發揮作用,姜近對這個跟在她們母女身旁夸夸其談的死小孩表現出了明顯的敵意。
時而換個身位到媽媽另一側把他硬
生生擠開。
時而在宋云開話說一半是就大聲開啟自己的話題把他打斷。
其實放學時這一路都是穿一樣校服的學生,70上這所對口小學的都是姜近住的那個小區居民,一路上浩浩蕩蕩成群結隊,很多時候姜近的同班同學也走在前后左右。
可她唯獨只排擠宋云開一個人。
這場“媽媽爭奪戰”日漸白熱化,王女士毫無覺察,兩個小孩可是心知肚明斗得不可開交。
姜近家住得單元離南門口很近,一進小區就到了。
同學們在路口揮手道別各回各家。
而宋云開要假裝回家,橫穿過半個小區,從西門出去,穿過馬路,再刷卡進他自己住的別墅區。
這一路,就安靜多了。
春天日落時流水邊有昏黃的霧氣,樹梢頭掛滿一蓬蓬不知名的球狀白花,風吹過花瓣簌簌落向小區湖面,霧里便有了香氣。
宋云開自己家社區的綠化要更好些,綠樹蔭密不透風,空氣更冷更瑟,從橫街走上獨立庭院的小徑,視野變窄再變開闊。
院子里滿是他媽媽進行養育的喜林草和羽扇豆,海一樣的藍,浪一般的紫。
家里更靜,常常是鑰匙聲落定就不再有其他漣漪。
很偶爾的機會,媽媽在客廳插花。
平時見不到的人突然冒出來,給他一個措手不及,他會呆在門口玄關處內耗,該不該上前打招呼,想開口都覺得很尷尬。
也總是當她轉頭看過來時,他才愣頭愣腦脫口而出:“您好。”
她會說:“你好你好。”
記憶中她會微微點頭,沒有笑,像在思考什么似的,很快又沉浸到自己的世界去了。
為什么她不會像姜近的媽媽那樣爽朗地哈哈笑、用調侃的口吻吐槽姜近、給放學的孩子帶吃的?
就連他的家長會她也不樂意去,老師在班級群統計人數,她就在線上交流對話框里接龍。
外婆說得最多的話是要他懂事,多體諒媽媽。
爸爸變心她不愉快,和奶奶相處也不愉快。
那時的宋云開一點都不懂這些事,直到媽媽去世四五年后他才慢慢懂了一點。
故事并不新鮮,孔雀女配鳳凰男鮮有好下場。
媽媽讀書時是校花,裙下臣無數,唯獨被那個家中一貧如洗自強不息的男生苦苦追求打動,以為自己嫁給了愛情,結婚后洗手作羹湯。
爸爸借外公在明州的關系發跡,事業越做越大,人也越來越狂。
生宋云開后,媽媽患上產后抑郁。爸爸卻自信已經“吃定她”變了副嘴臉,天天與她吵架。她整日以淚洗面,傳統外公外婆卻不夠重視,勸她體量丈夫在外打拼,要忍讓,要做賢妻良母。
那時候外公還天真地把宋振東視為己出,即使夫妻不和,依然在盡力用自己的人脈資源托舉他的事業。
直到外公退休,宋振東對兩老口也不裝了,他們才認清這個人,認清已經太遲。
媽媽也不是沒有為挽回婚姻做過努力,她又生了一個孩子,不過是女孩,在宋振東眼里算不上繼承人,聊勝于無。
第二次生育后她更加郁郁寡歡。
外婆把妹妹接去養,把他送回來,好像這一切與她無關,她既沒有對家里多出來的小男孩表現出一點喜歡,也沒有不喜歡。
她不怎么出門,不愛曬太陽,總把窗簾拉得嚴嚴實實,采光最好的朝南客廳墻壁角落都發霉了。
宋云開一直以為這樣的日子會不斷重復下去,直到后來……
姜近已經發現了,梳妝臺架子上擺放的兩張照片中,他母親懷抱穿著粉色小紗裙的嬰兒,約莫幾個月大。而站在她身邊那個八九歲的男孩顯然才是宋云開。
“你真有親妹妹?”
她的提問打斷了他的思緒。
宋云開從情緒中脫身出來,毫不避諱地和她說起家庭遭遇:“嗯,本來應該有。”
“……她自帶沒確診的免疫缺陷病,本來能查出來,查出來就可防治,但新生兒篩查里面沒有那項,”
“然后,在接種麻疹疫苗后死于并發癥了。”
“病程很快,本來是我外婆在明州帶她,從明州轉院回江城根本來不及。”
“所以你媽媽是因為……”受不了孩子夭折的打擊去世?
“這件事肯定對她打擊很大,但她在那之后還是行尸走肉般又活了一年多,最直接的原因可能是我的抱怨。”他垂眼摩挲著黃銅相框邊緣。
“她去世那天早上我離家前忍不住說了句‘你是死了一個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