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跡并不清晰。
草稿紙捏在手心,謝清硯用手指慢慢揉搓過那行字。
她將它放回去,回頭看,宿星卯仍伏案書寫,挺直的腰像一桿青竹,筋骨端正。
下午時分,秋日的陽光正好,不刺眼,風也溫煦,柔軟地篩過樹冠,簌簌的影落在竹背上,黑發也浮著金光。
星星點點的光斑輕盈跳躍,從他背上,一點點,跳向這邊。
腳步向他趨近。
“宿星卯?!?
意識到自己在喊他時,男生已經回頭了。
清疏的臉龐逆著光,手中握著筆還未放,平直的目光落在謝清硯臉上,用眼神詢問她怎么了。
“…”謝清硯別扭地眨了眨眼,為這聲脫口而出的呼喚編造理由,“我好無聊?!?
男生的視線在她身上停頓三秒,垂下眼皮,慢吞吞問:“你需要我做什么,陪你玩嗎?!?
下了床的他好像被設定某種程序的機器人哦。
謝清硯無聊地撇撇嘴:“你拿金牌都能保送了,一天到晚還寫作業干嘛。”
宿星卯認真思索后回答:“我只會做題?!?
“你真是…”很乏味的一個人啊。
他將筆蓋上筆帽,轉身再問:“你想出去玩嗎?!?
“錦城都玩膩了?!弊孕』焓滥醯囊粋€人,錦城還有哪塊地沒被她翻過?謝清硯手撐著下巴,搖搖頭,“不好玩?!?
她幾步走到木質書桌前,宿星卯桌子長而寬,整齊堆放著各科書籍,空余的地頭也寬敞,再扯一張椅子,兩人并排寫作業都沒問題。
謝清硯將電腦椅推了過來,一屁股坐下,雙手一攤,趴在桌面上,頃刻間,就霸占了大半張桌子。
宿星卯向外挪去幾寸,騰出一塊位置,默許她鳩占鵲巢的行為。
謝清硯心血來潮,扯張卷子一攤,本想讓宿星卯指點迷津,忽抬頭看,見窗臺邊有一株綠植盆栽,現在不是花期,綠色的莖體直立繁茂,翅形葉片,簇簇相依,莖身與枝葉之間,都附著一層淺淺的絨毛。
“你還會養花啊,這啥花?!?
其實她并不了解他。
“風鈴花?!彼扌敲ь^看向花盆:“不是我養的?!?
謝清硯疑惑歪頭。
也許是自以為是了解。
“你可能忘記了?!彼o靜看她,一些說不清的情緒淌過眼底,像快干涸的湖,目光涓涓,將流未流。
“六年級學校組織暑假實踐,課業內容之一是養花,這一盆,是你給我的?!?
謝清硯愣了數秒,對上他隱晦而含蓄的眼,大腦一片空白。
她甚至完全不記得有這件事。
“當時它快死了。”
宿星卯淡淡補充,更像在補刀,謝清硯死得更徹底。
她拿眼死死釘住那株盆栽,很費力才能想出模糊的剪影,依稀是有暑期勞動實踐課這回事,她養了株半死不活的花,早已忘卻是什么品種,更沒等到花期,先迎來收假,要交作業,眼見不成了,便央謝錦玉臨時去鮮花市場買了一盆作弊交差。
這一株,不知怎么就流落到宿星卯手中,兜兜轉轉的,竟被他盤活了。
謝清硯很吃驚。
她尷尬地哈哈笑兩聲:“沒想到還活著。它還會開花嗎?”
“你生日的時候會開。”
每年六月,他的窗臺會開出藍紫色的小花,垂落的風鈴,團團成簇,花裂如星,像她明亮的眼睛,在搖曳間,閃閃眨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