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那么討厭!誰想了解你。”
謝清硯心中滯澀,慌張避開他的眼。
面無表情的落寞,黯然神傷的眼睛,翻騰著太多如潮水般的情緒,要將她淹沒,她也要溺斃進去。
宿星卯盯著她,在明確心動后,對于情愫并不敏銳的大腦緩慢明白,喜歡也是一種情緒,情緒難以自控,會讓人喪失理智,它不全是幸福,還藏著酸甜苦辣辛,也會使人受苦。
但總有人,甘之如飴。
謝清硯干咽一口唾沫,依舊口不饒人,嗆聲道:“你什么心情也關我屁事,我一點也不想知道。”
她重重咬字,話一落便揮開宿星卯的手,心虛地背過臉,不想看見他。
謝清硯背對街道。溺水之人,只想抱著浮木,遠離浪潮,逃之夭夭。
逃避是本能。
心鼓鼓跳著,剛才,她沒有看錯對嗎,宿星卯是在悲傷么,怎么會有人難過時也是那幅一塵不變的死人臉。
可是,為什么那雙眼睛會在眼前頻閃?
她一點也不想看見。不想見那雙晦澀而消沉的眉眼,盈滿潮濕情緒,深沉幽邃,仿佛藏了整片天空的灰靄。
她生出了膽怯的心思,害怕多看一眼,便跟著陷入了濕黏黏的雨季,那些隱秘到不為人知的復雜情感,便會如影子般纏上她。
人甩不開影子,她好像也甩不開他了。
這個認知讓謝清硯后脊微微發寒,如他所說。
沒錯,她其實并不了解宿星卯,她總是以惡意的構想揣度他。
但更令她后怕的是——也許,宿星卯遠比她揣測的,藏得更深。
現在也只露出了冰山一角。
“硯硯。”
又是這討人厭的稱呼。
謝清硯不吭聲,明明都說了不許這么喊她,顯得他倆關系多好似的。
好煩。
他們還在吵架,不準這么曖昧的叫她。
宿星卯好討厭好討厭!
“小貓。”
“你住口。”她悶悶不樂地:“別這么叫我。”
“我們應該聊一聊。”宿星卯盡量讓口吻顯得親和。
“我和你沒什么好說的。”
謝清硯又挪開一步,昂首闊步向前走,遠離雨傘遮蔽的距離。
她不知道此刻在哪一條街,也沒有確切的目的地,好似她心中只有一個念頭——甩掉他,離他遠遠的。
宿星卯追上她的步伐,張傘要與她一道撐,又被謝清硯急急地加快步子甩遠。
小皮鞋濺起水花,路過一扇扇玻璃窗,映著字跡剝脫的路牌,還有男生黯然緊隨的身影。
“回家吧。”手臂揚開,傘尖往她腦袋上傾斜,“淋雨會感冒。”
謝清硯背著他往前走:“我不要你管,我喜歡淋雨。”
“謝清硯!”身后傳來的聲調稍沉,顯而易見,她的胡鬧惹惱了他。
謝清硯心中冷哼,聽見宿星卯隱含怒氣的嗓音,非但不怯,反而抱著某種報復的快意與期許,原來他也會生氣?呵呵,氣死他,氣死他最好!
得了便宜還賣乖,謝錦玉那么偏心他還不夠,還敢跑到她面前來耀武揚威。
她憑什么要給他好臉色?
他不開心她簡直開心死了。
“我說了我很討厭你,能不能不要跟著我了?”
身后腳步聲依舊,亦步亦趨。
謝清硯越走越快,毫不理會他的心情,直到摁在肩頭的手壓下實沉的力度,拗著她,生生轉了身子,不得以面面相覷,謝清硯高傲地揚著腦袋,拿余光惡狠狠地瞪著他,滿目戒備。
“你非要這樣嗎?”他按住她的肩,制止她再次沖回雨里。
謝清硯頭發已被雨水淋濕,她該是狼狽的,唇邊卻亮著點閃閃的笑意,譏誚一般,像在挑釁:“這樣是哪樣?”
宿星卯靜靜地看著她,與紛飛的雨里與她對望。
長久的沉默里,時間幾乎靜止,天色漸晚,雨久久不愿停歇,撐傘的行人漸行漸遠,霓虹寥落,街頭從喧騰到安靜。
只有四面八方敲擊的雨聲,滴滴答答,淅淅瀝瀝,天公在云層里豁開口子,漫長的雨望不到頭,仿佛延綿無盡,愈來愈急,愈下愈烈,噼里啪啦的雨點子,濺落在傘上,身上,臉上,心上。
就在謝清硯以為他會一直這樣與她僵持下去時。
宿星卯緩緩收起傘,他也和她一樣,任雨淋。
嘩啦啦的雨像銀河傾瀉。
她的長發沾濕在頰邊,一綹一綹,絲絲縷縷的雨水順著脖子往下淌,被雨洗凈的臉,愈加的素凈清麗。
他好像在嘆氣:“就這樣吧。”
她不肯打傘。
他陪她淋雨。
“你有病?”謝清硯已不知道在罵誰。
他平平淡淡地開口:“你當我有。”
“隨便你。”謝清硯哼一聲,“你這樣我也不會開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