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星卯盯著她看了很久,探究的目光落在她的臉上,異常復雜。
如锃亮的刀片在凌遲她,謝清硯被看得很不是滋味。她像極了頭一回做賊卻被當場逮住的小偷,心口無緣由得沉悶。
“你不準看!”
她惱羞成怒,“撕拉”幾聲,直接把手心里頭還殘留的卷子撕得更碎,一張端麗的人臉碎裂成蜘網,大團紙屑往他面上擲去,不準他再看她。
一片片寫著公式字跡的白紙片,紛紛擾擾,在宿星卯頭頂下了場小雪。
小雪紛飛,影影綽綽的光影里,他的目光蒙著團霧,看不清,像一張老照片長出灰斑,邊角起卷,發霉了,模糊了。
墻上的時鐘滴滴答答,一分一秒,轉了好幾圈,心在交錯的對視里焦灼,才聽他輕描淡寫:“先寫其它的,晚點我重新打印一張?!?
宿星卯慢悠悠移開視線,叁言兩語掃清她的無所適從。
“地我之后掃?!?
謝清硯松了口氣,挪著小步坐下,有了這一出插曲,她倒是安分不少,認真扒拉著卷子,規規矩矩熬到入暮時分,就中途口渴,指使他下樓榨了兩杯橙汁上來。
天漸晚,太陽從天幕傾斜,傍晚的天是暖色調。
像橙子削掉皮,對半切,金黃的橙皮以及瓤內潔白的絲絡,連綿成霞光與浮云。
再晚些時候,日頭沒入平線,果肉榨成了汁,便從玻璃杯潑到天上去,連云都是柑橘味,紅黃交織。
溫暖的光線落在她臉頰與發絲上,浮著一圈金燦燦的光,順便送來一道淡淡的香氣。
散在發絲里的甜橙味,是她最愛用的洗發水。
宿星卯記得很清楚。
宿星卯已完成他的那一小沓的卷子,打開臺燈,安靜等待謝清硯寫完最后一張試卷,更準確是抄完。
謝清硯總說她暈字,尤其是理科公式,看見就暈,因此寫作業癟著臉,抿住嘴,苦大仇深的模樣。
走神之際,宿星卯望向沒喝完的那半杯橙汁。
謝清硯嗜甜怕苦,她那一杯削掉了皮,刨除了籽,放了兩勺蜂蜜和白糖,聞上去就甜滋滋的。
相較于她那杯復雜的步驟,宿星卯更喜歡原汁原味。
新鮮的橙汁并不甘甜,入口是酸澀的苦,直到苦橙味在口中徹底融化,才能品嘗到姍姍來遲的清甜。
十分鐘后,謝清硯寫完最后一道試題,終于能丟下筆,好好伸了個懶腰:“累死我了!”
宿星卯拿出手機,屏幕的光映亮他輪廓分明的下頜。他點開美食應用,語氣平淡無波:“你想吃什么?”
“呦,你要請客?”謝清硯挑眉,眼珠咕溜溜直轉。
“嗯。”保姆仍在休息,宿星卯對外賣頗有微詞,想來也不會點外賣。
“你還有錢嗎,你銀行卡里……”謝清硯一大早就笑納了他的銀行卡,里面近八位數的余額讓謝清硯來來回回數了好幾遍0,已確保自己沒有眼花。
宿星卯是倉鼠嗎?竟然這么能囤,攢這么多錢。想想又覺得合理,從小參與各項比賽的獎金、學校發放的優秀學生獎學金,以及父母親戚們給的壓歲錢等,數不勝數。
“還有一些?!彼劢尬⒋?,視線仍停留在手機屏幕上。
“一些是多少?”謝清硯打破砂鍋問到底:“幾位數?”
宿星卯不再開口。
“得了吧你!”謝清硯將宿星卯的行為定義為逞強,對此嗤之以鼻,窮光蛋還擱著裝呢?
“你還剩幾個子兒啊,還是我請你吃吧?!?
她得意地晃了晃自己的手機,姿態活像個暴富的小財主,揚起爪子輕佻地拍了拍他的臉頰:“姐姐現在不差錢了!”
宿星卯眉頭微微蹙起,他抬手捉住她搗亂的手腕,面上依然是那副淡淡斂著情緒的欠揍樣兒,但眼色稍沉,顯出不悅。
“我哪里說錯了嗎?”她眨著眼,故作無辜,手腕卻在他掌心里掙了掙。
宿星卯動了動嘴唇,終究沒說什么,松開了鉗制。
任由她惡作劇的報復心,又伸手搓揉他的臉頰,甚至夸張地湊到近前,上上下下仔細打量:“話說回來,我昨天打你那一巴掌,這么快就消了?連個紅印子都沒留?”
她指尖還故意戳了戳他昨天挨打的位置:“嘖,你皮可真厚?!?
離得太過近了,他能清晰地看見她忽閃的睫毛,根根分明,纖長卷翹,臉頰也有上一層細密的絨毛,逆著光,晚霞未散,臉蛋還是山桃紅,毛茸茸,很可愛。
像在光里炸毛的小貓。
整張臉都金光閃閃。
喉中滾了滾,唇齒干涸,有點想親。
但不能,她總是生氣,火球做的人,一點就著。
宿星卯空咽了下,默然垂眼,不再看她。
“你想吃什么?”謝清硯嫌他反應冷淡無趣,也沒興趣逗弄他了,坐了回去,對著美食榜黑珍珠挨個往下刷:“日料?”
宿星卯頷首:“可以。